在光明和昏暗混合一体的奇异的朦胧中,他俩一起走向母牛卧伏的地方,这一情景,常使他想起耶稣复活的时刻。他绝少想到抹大拉女人[1]会在他的身边。当一切景物都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的时候,他同伴的脸庞便成了他注目的中心,这张脸升腾在一层雾气之上,仿佛抹上了一层磷光。她看上去像是幽渺的幻影,仿佛只是一个自由游荡的幽灵。其实并非如此,只不过是东北方向的清冷的晨光映到了她的脸上,而他的脸庞呢,尽管自己毫无察觉,可对苔丝产生的也是同样的印象。
正如方才所说,只有在这种时候,她留给他的印象才最为深刻。她不再是挤奶女工了,而是一个空幻的女性的精华——是从全体女性中提炼出来的一个典型形态。他半开玩笑地把她称作阿耳忒弥斯、得墨忒耳[2]以及别的想象出来的名字,不过她不喜欢,因为她并不理解。
“叫我苔丝吧。”她斜着眼说,他也就照办了。
接着,天色更亮了,她的相貌一下子就成了纯粹的女人的相貌了,从赐予福祉的神变为祈求福祉的人。
在这种超然尘世的时刻,他们能够走到离水鸟很近的地方。苍鹭发出一阵如同打开门窗的嘎嘎的叫声,从草场旁边栖身的树丛中飞了出来;如果早已飞出来了,那么,它们就继续站在水里,平抻着脖子,仿佛是由发条驱动的玩偶,慢慢地、不动声色地移动着脑袋,观看着他俩从旁边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