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斯克和妮珂莱特撕床单做绷带。妮珂莱特用线连起布条,巴斯克则把布条卷起来。医生没有堵伤口止血的纱团,就暂用绵长卷代替。帆布床旁边的桌子上点着三支蜡烛,安排好外科手术的器械。医生用凉水清洗马吕斯的脸和头发。不大工夫,一桶水就染红了。门房举着蜡烛给照亮。
医生满面愁容,仿佛在考虑。他不时摇一下头,好像在回答内心提出的问题。医生在内心这种隐秘的对话,对伤病者来说是不祥之兆。
医生正给马吕斯擦脸,用手指轻轻触碰始终紧闭的眼皮,客厅里侧的门打开,探出一张苍白的长脸。
那是外祖父。
这两天来,吉诺曼先生让暴动闹得又不安,又气愤,又担心。前天夜晚睡不着觉,次日发了一天烧,昨晚早早睡下,吩咐人把窗户关严,房门插上,而他实在太疲倦,就蒙眬入睡了。
老人都睡不安稳。吉诺曼先生的卧室连着客厅,大家再怎么小心,也弄出点动静把他惊醒了。他望见门缝里透进烛光,不免诧异,就下床摸黑走过来。
他停在半开的门口,一只手抓着门把手,头摇晃着,稍微向前探;身子紧紧裹着白色睡袍,直挺挺的没有皱纹,就像穿着殓衣;而那惊讶的神态,又像一个鬼魂在窥探坟墓。
他看见了床,看见了床垫上躺着的血淋淋的青年,只见他脸色蜡白,双目紧闭,嘴张开,嘴唇发青,上身赤裸,满身是紫红色的伤口,在明亮的烛光下一动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