窘好像与穷无二,其实大有分别。我们平常遇到困难,不知所措手脚时,总说是窘极了。这个窘显然不是穷,穷苦者有之,富贵者亦有之,譬如颜渊住陋巷,那是穷,而随孔子在陈绝粮,那就是窘了。又如韩信乞饭于漂母,那是穷。当汉高祖驰入营帐,夺去他帅印的时候,也是窘。所以在穷的时候可以吟咏自得,而在窘的时候,便是圣贤也有点不好应付。
据此,杜甫可以于穷时作《长安行》的诗,若在窘时,也难说。韩愈可以在穷时作《谏迎佛骨表》,若在窘时,也难说。李宝嘉作《官场现形记》时,不知他穷不穷,但要受窘也未必能完成这一部长篇小说。所以“穷而后工”的说法,虽无可非议,事实上是隔靴搔痒。
原载1944年4月25日重庆《新民报》
管言论与管物价
孙哲生先生,在前几天演讲中国必须民主一讲题,说到管制物价与指导言论,以为是恰好因果相反,我们拿笔杆过日子的人,对这种话,当然是十分欢迎。但进一步言之,若说用管制物价的办法来对付言论,我们说话,就会胡说八道。不顾国家民族,像投机商人那样横行无忌,那却是杞忧。我们到底有点智识,有点良心,你不管我们,我们也会爱惜羽毛的。无论如何,我们不会违背国策。何况这是无所谓投机,无所谓黑市的,谁也不肯硬碰硬地以身试法,落个祸从口出。